老板特地延长了关门时间,给他们延时半个小时,毕竟节日也不好赶人。 周绮和问:“怎么样?毕业以后去哪发展?” 没来由来一句。 其实也不算没来由,毕业后大多数留学生面临的问题。 黎聿声答:“回国吧!” 她没打算留在这,她对英国没有太多感情。 “简历投了没有?” 黎聿声摇头。 “打算回茗城吗?” 茗城?黎聿声一怔,又想起七年前那个风雪天,寒风凛冽的刺骨,交织在耳边的话语刺耳。 “以后别让我在茗城再见到你。” 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打个寒颤。 于是,再次摇头。 “怎么?你还怕她?七年了……” 周绮和虽然在国外,但也听说过黎聿声跟周纾和的事情,周纾和是她堂姐,今年满打满算正好三十一岁,十三岁回茗城,二十一岁进入周氏香水集团任职,从基层做起,摸爬滚打十年,今年年初刚刚晋升为集团首席CEO,据说去年周氏推出的一款“香樟木回音”也是她的大作,这款香水让周氏在香水圈子里名声大噪。 至于黎聿声,周绮和知道她对周纾和有一种病态的依赖,这种依赖大概来源于,周纾和在她五岁到十六岁的人生里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可七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黎聿声被遣送出国,至此七年,再没回过茗城。 细节,周绮和不得而知,她跟祖母一直生活在爱丁堡,获得的信息有限,只知道黎聿声是被周纾和赶来这边,还为此警告她这辈子不许再回茗城。 周绮和也八卦过,但黎聿声不肯说,嘴严的不行,后来便不了了之。 周绮和不愿在相同的事情上再浪费功夫,便摆摆手:“算了,不说她了……聊聊工作的事吧,最近我妈来电话叫我回去。” “回茗城?” “嗯,她的意思是让我进家里公司,我觉得吧,回去我专业也不对口,我对香水一窍不通,就算营销策划部门,也轮不上我一个学英国文学的。” “听我妈说最近家里公司也在招人,你是商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又在Javelin策划部实习过半年,要不你去试试?”周绮和试探性的问了句。 试试? 黎聿声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像是微风拂过湖面,真的要试一试吗? 有时候也许你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就将偶然变成了必然,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就是那晚她觉得西方和东方的神明突然降临在她的头上。 当她把简历投到周氏集团后。 微信上一条消息发过来。 她说:“你回来吧。” 第002章 阿声,想我了吗? 茗城下了场大雪,洋洋洒洒,一天一夜不停歇,Alisa说茗城已经有七年没下雪了,今年这场雪好像要把七年来的空缺全给补回来。 黎聿声回茗城已一月有余,她想见的那个人除了平安夜那天的一句回复,再也没什么表示,包括她回国,入职,进入周氏意成集团,再到任职她的秘书,她自始至终未曾露面。 整个入职流程都是由Alisa全权安排,想来是周纾和嘱咐过的,十分妥当。Alisa是周纾和的助理,黎聿声到现在也搞不明白,助理跟秘书到底有什么区别,所有跟周纾和的沟通,电话,以及工作上的安排都通过Alisa。 黎聿声仿佛成了一个闲人。 Alisa把她的工作位安排在十二楼,一个开放的办公区,每天听身边二十来个同事怨声连连,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才得片刻清闲。 假装不经意路过那间办公室,透过玻璃后面的百叶窗朝里瞧瞧,果然还是失望,没见到那人身影。 转眼已过去一个月,黎聿声心里的期望也越来越小,不明白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答应让她回来,现在连平安夜那晚发来的“你回来吧”四个字都觉得像幻影,那么不真实。 要不是真真切切坐在这,Alisa又总来跟她说两句她的情况,她真觉得那晚好像一场圣诞闹剧。 可偏偏Alisa的话就像一针安定剂。 “再等等。”“快了。” 快了。 就为这两个字,她等了将近一月,听也听厌了。 Alisa大概怕她无聊,又觉得A大商学院的好苗子,闲放着实在浪费,借调给给策划部几天,一周后又调去营销部门,一个月下来,公司几个部门全都轮了一遍,人也混熟了,有时候跟策划部的聊上两句,或是跟营销部的吃顿午饭。 事实上,是人家对她的身份感兴趣,总旁敲侧击问些八卦毕竟总裁的贴身秘书,独一份。 黎聿声倒是真感受到了这份独特,跟营销部的出去谈业务,外面的人都对她这个空降兵好奇。 免不了议论两句。 “长得不错,可惜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你猜,能在周纾和手下干几天?” “周总这个月没在茗城,等周总回来,灭绝师太手下她能活得过三天,我管她叫姐!” 灭绝师太?看起来外界风评并不太好,黎聿声没见过她商业场上叱咤风云、大杀四方的样子,据对家公司口中的描述,周纾和雷霆手段,做事狠厉,茗城商圈最不能得罪的人物。 黎聿声印象里她总穿一身素色旗袍温柔如水,远不是他们口中那副模样,但她并不否认那些话的真实性。 事实上,她也怕她。 **** Alisa临下班时来她工位,交代一句:“晚上南意公馆晚宴,别迟到。” 走两步又退回来:“换身衣服,你这身可不行,听说你租的房子就在附近?” 黎聿声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通勤的半高领毛衣跟绒布裙,点头。 “那还好,半个小时后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好在租的单身公寓就在楼下,五分钟路程,一室一厅。有一点不方便,房间不带厨房,若想做饭,得去公共厨房,黎聿声在公共厨房租了个储物柜,把调味品跟部分厨具寄存在那,虽然有些麻烦,但工作一周吃腻了外卖食堂,周末也想开个小灶。 换好衣服,司机已经到楼下,南意公馆在茗城的郊区,离这不算近,一座坐落在半山的别墅,据说也是周家名下,那一带是茗城富商的聚集区,顶级社交场所大都设在那,看样子今天是周家做东。 晚上八点,车子准时到达,停在一座有些年头的旧摩登时代的西式洋楼前面,楼层不高,三层,楼上的窗子延出半截阳台。 顶部山墙处一圈暗纹浮雕,檐下窗楣是设有暗花的杏白,米黄色砂浆外墙,红瓦多坡顶,典型的西班牙式建筑风格。 听说这栋房子的老主人是个西班牙传教士,后来战乱房屋几经易主,住过英藉犹太富商,住过美籍华裔,里面的陈设大都随着几任主人的喜好有所变动,可外观倒是始终没改,一直保留至今。 递上请帖,黎聿声提着手包走进去,前廊的摩尔式地砖到大厅转变为红白棋盘格纹样,顶端玻璃花形吊灯照射下人影晃动,南侧墙面一对对称壁灯,角落酒桌旁两把钢管椅,上方镂空圆窗略带中式意韵,与暗黄色窗花繁复交叠。 酒桌边上就是舞池,右侧墙角留声机里放了首三十年代沪上的歌,黎聿声觉得韵律熟悉,但又实在想不起是哪首,只凭感觉大约是周璇的歌。 舞池中央成对的男女跳了一曲轻快的交际舞。 Alisa从舞池边上的人群中穿梭而过,她身上还是她那身一成不变的正装。 见到黎聿声,目光落在她黑色的礼裙上,笑笑:“衣服不错,很称你,今天周总也来,没算白打扮。” 黎聿声其实对Alisa这个人并不算太了解,但对方对于她的了解似乎要多上许多。 黎聿声想来她和周纾和的事Alisa是清楚的,她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也没多问,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她……在哪?” Alisa环视一周:“我不知道,不过她应该已经到了,你在大厅里找找,她可能在谈生意。” “还有……”Alisa走两步回头:“今天来的都是商圈的大人物,又是周家做东,少说多看,别得罪人。” 黎聿声点头,Alisa走后黎聿声在人群中搜索那个人的身影。 舞曲切换到下一首,舞池里的人又多起来,南侧角落空出一块,只一眼,便看到那个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一身线香绲单襟旗袍,素色,修长白皙的脖颈湮没在领口里。 脚上一双织锦缎软底绣鞋,指尖夹着细长烟卷,坐在一把西番莲纹样的苏作红木椅上,在西洋格调的大厅里,自成一道风景。 就像是欧洲博物馆里,中式古董与西洋艺术强烈碰撞擦出星星点点纸醉金迷的火花,从那一抹矛盾中生出的奇妙平衡感。 女人眼底是揉碎的星河,深不见底,灼灼身姿柔若无骨,指腹不经意间划过领口白玉扣,让黎聿声冷了七年的心再次有了温度,心尖泛起涟漪,仿若一片柳叶清波里飘荡,碰不到边,不知哪里是岸。 黎聿声突然就想起她在异国,外国学生对她的形容,如若说她是一朵开在晨曦中的水莲花,那周纾和就是开在夜色里的罂粟,神秘,迷人,散发着危险致命的吸引力。 那一身旗袍,软底绣鞋,半挽起的微卷长发,发上簪一朵小巧的绒花,一张白皙不喜化浓妆,只搽一点粉的脸,都让她着迷。 不似舞池里那些妆容精致,摇曳红裙的女人,远远隔着几米就能闻到身上的香水味,周纾和从来不用香水,她身上常年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是衣物自然洗涤留下的痕迹,合着一点分辨不出是什么的香味,凑近了,才能闻到那么一点。 周纾和迷人的地方实在讲不清,至少黎聿声讲不清,她单坐在那里,就算不说话,举手投足间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种感觉其他人学不来,黎聿声跟了周纾和十一年,也只不过学到她身上一分半点的零星碎片。 不对味。 脚步还没移动,身边一个中年男人凑过来:“小姐,喝杯香槟?”手里举着一只高脚杯,高脚杯里透明的液体在灯影下晃动。 明显已经超过基本社交距离,黎聿声心里觉得厌烦,微微蹙眉:“不会喝酒。” 那人还不死心,像是当她的话是小孩开玩笑,咧开嘴酒杯凑近:“年轻人出来玩,不会喝酒可不行。” 黎聿声推他一把,香槟就正巧不偏不倚撒在他前襟上。 周围一阵躁动。 男人正要发火,抬起手想给她一个大耳巴子。 想象中的耳光没落下来。 她看到周纾和就站在她前面,她又闻到了那淡淡的夹杂着皂角的香味,和记忆里一样,魂牵梦萦。 扼住了男人的手,取而代之的是一方丝帕附上他的衣领,抚平他的衣襟,也抚平了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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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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