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王约比尔是叛徒!多兰多号抵抗至死!” “雷欧!活着上岸!奥修斯人……永不沉默!” 胖子船长猛地抽出腰间的斧头,昂首咆哮,所有水手都随着他举刃咆哮,寒风凛冽,火焰灼人,心中鼓动的怒火让血脉喷张,明明上一秒还在为十八个生存名额暗暗较劲,下一秒个个都露出决死的獠牙。 萨娜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她莫名有些紧张,有些恐惧,还有些搞不懂的情绪——左手不由自主压在斧柄上,但没能把武器抽出来,右手轻轻抓住父亲的手腕,她感觉父亲的手坚硬得像块烧红的铁,似乎下一秒就能变成锋利的斧刃斩断敌人的头颅。 ……后来,他说了什么呢? “我也是个奥修斯人。” 嘶哑干裂的声音宛如恶鬼的低语,静静回荡在奶白的鱼汤升腾出的白雾里,这句话仿佛是把钥匙,将那双昏暗的眼眸打开了,死寂的瞳仁中流淌出滚烫的铁水,将金黄的双瞳染得炙热发亮。 杜兰斯特港,驻足远望希娜之祈祷号试航的汉娜小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低声问:“她说什么了?” 商会副手诺森满头大汗地环顾港口,带着海盗标志的人与商贩平民混杂在一起,他们像是兄弟一样亲密。他深深地低下头,微微弯腰,想把自己藏在汉娜小姐并不高大的影子里。 “海盗王袭击了多兰多号,除了那孩子,无人生还。” 汉娜小姐没有动静,连宽阔袖口都没有一丝晃动,一直安静待在她肩上的小型魔兽萨凯波忽得发出尖利的叫声,后背陡然生出小小的双翼,嗖得窜上天空,宁可与冰冷腥咸的海风作伴,也不愿意继续呆在主人肩上。 商会副手诺森隐约听到了冷笑声,他不禁咬紧牙关,后背湿濡一片,生怕被统领迁怒。 “立刻让希娜之祈祷号返航,给所有分部下达一级警报,不论损失,即刻避开索兰海域,必要时放弃北部航线。” “是,我马上去办。” 商会副手逃似的离开,汉娜小姐的命令却没有结束,她的声音沉沉。 “萨凯波,去搜索。” 徘徊在上空的小型魔兽拉出一道残影,没了踪迹。 “快看!那艘船!出事了!” 为了围观北方少女商会的新旗舰‘希娜之祈祷’号试航,许多好事者聚集在港口,所以当一艘满身疮痍的船朝港口靠近时,所有人都注意到它了——那只破船的速度很慢,仿佛只是被海浪推着飘过来的,船尾在海中留下一道长长暗红的颜色,主杆上挂着的旗帜上也有很多残破,就像它满是箭矢和不明凹陷的船身。 它的旗帜是血色狼头,是某个战争商人的贩奴船。 船还没入港,一名狼狈的船员踉踉跄跄地扒在船边,半边身体都探出船外,冲人群大喊,声音撕裂像是泣血,悲愤至极。 “海盗王约比尔背叛了我们——!!!” “他袭击了奥修斯的商船!屠杀了奥修斯的船员!抢掠了奥修斯的财富!” “约比尔是叛徒!他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我们伟大的阿兰王!” 空气中一片静默,只有船员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众所周知,奥修斯帝国有劫掠的传统,如今虽然不会放在官方上讲,但是那些纵横海域的海盗们大部分都是国家默许的,民众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海盗是他们的同伴,与海盗称兄道弟在一些地方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谁也想不到变化来得这么快。 船员的喊话还在继续,他用尽全部力气,全部的生命拼命咆哮着。 “他宣称!从杜兰斯特港以西至乌利亚群岛的海域全部是他的领地!不管是谁,过路都要收取过路费,反抗就杀死!” “男人打上奴隶的烙印!女人变成妓子!孩子将来全部是海盗!他要自立为王!成为真正的王!而不是做奥修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众人一片惊愕,然后被愤怒充斥头脑,场地上一边杂乱声。 “他疯了!他怎么敢!该死的混账!还记得是谁给他运送食物,修补船只,打造武器的吗?” 港口的一个管事咬牙切齿道,他过去一直依靠和海盗王的合作关系耀武扬威。 “该死的叛徒,老子要把他做成血鹰!” 这是杜兰斯特港口五千驻军里的一名小头目,啐了一口唾沫,攥紧了拳头,用愤怒的目光盯身侧一名呆掉了的海盗,他们上一刻还相谈甚欢。 “海盗王背叛了奥修斯?那他手下那些海盗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名忧心忡忡的斯芬廷商人正在估计索兰海域混乱造成的损失,并考虑要不要退出北部海上贸易。 海盗与平民和谐相处三十余年的局面被打破了,人们抄起斧头长剑,好事者和酒鬼则挑起争端,整个港口都乱成了一锅粥,连在港驻守的皇家军队都被惊动了。 汉娜小姐轻叹一声,压低帽子消失在高台上。 “又是一个无休之季。”
第2章Chapter2 归乡 ——我从大火中幸存,从汹涌的海上火中幸存,坠入冰冷的索兰海,当我睁开双眼时,我看见故乡飘雪的昏暗天空,大海将我淹没,大海将我送回故乡,大海……夺走了我的父亲。 “你是幸存者,萨娜·洛特。” 女人用这样一句话做了开头,萨娜抬头打量她,典型的塞叶斯面孔,深发、高鼻梁、五官深邃,萨娜面上不禁浮现出一点厌恶的神色。 “我是汉娜·荷尔,北方少女商队的统领者,也是过去六年里雇佣你的人。” 汉娜小姐走上前,伸出手抬起萨娜的下巴,轻轻的,女孩整个脑袋都被绷带包裹,只露出一只右眼,眼瞳死气沉沉的,但还没有完全熄灭。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并且扩展。 “你是幸存者,洛特。商会在排查海域时发现了被海蜗兽携带的你。海蜗兽是异变的精神系亚龙种,它们有储存食物的天性,会把活物带到巢穴里封存,如果到了巢穴才发现你,你就会变成一滩恶心的无法辨认的肉块,还活着的那种,然后最糟糕的事就会发生,你将失去行动力直到海蜗兽决定把你溶成一滩不明物吃掉。” 萨娜的瞳仁变得尖细,她好像做出了某个表情,但是因为绷带遮掩看不清。汉娜小姐轻笑道:“你感到害怕对吧,谁都会怕,就像每个人都恐惧死亡,但只有你是幸存者。” 第三遍了,她强调第三遍了…… “你没有死在约比尔手上,没有被火烧死,没有冻死在索兰海里,也没有死在海蜗兽手里,你活下来了,女孩。” 她语调微扬,好像为此感到由衷的欣喜,萨娜试图皱起眉毛,但是做不到,她只能错开目光,撇过头去,可是下一秒就被汉娜小姐强行扭回来,被迫对上她严肃的眼神,被迫听她轻缓但重如金石的言语。 “你失去了头发,它可以长回来,你失去了容貌,我可以帮你治好,但是你也失去了父亲,我可以给你金钱、给你致歉,可是你告诉我,女孩,你想要的只有这些吗?还是这些也不想要?只想被烧死在火焰里?被淹死在海水里?女孩,死亡如影随形,生命却不常有,‘幸存者’萨娜,你现在在想什么?” 萨娜的面部肌肉颤抖,绷带几乎瞬间就被鲜红浸透,她感觉到痛苦,炙热的痛苦在她的血管里流窜,有一把火焰在她的心底烧,比那场大火更加凶猛、更加可怖、更加狂暴。 “……叛徒” 她颤抖着,用残破的嗓子低吼着,像是意图撕咬猎物喉管的幼兽,饱含杀意,也无力。 汉娜小姐眯眼,目光飘到了虚无的地方,回应:“对,叛徒,他必须付出代价。” 她抬手虚按在萨娜头上,眼中刚凝起的坚冰已经化了,温和道:“但是在惩罚叛徒之前,你还有事情要做,去祭奠英勇的灵魂,你的父亲是战死的,你得告诉你的家人、祖先和他的友人,他是英勇的人。” 像是一桶索兰海海水从头浇下,萨娜露出怪异的眼神,她想要露出笑,也想要留下眼泪,可是最后全部被她拼命地压下,使她胸膛被填满,让她能够挺起胸腔告诉汉娜·荷尔。 “洛特家没有懦夫,即使是我,我也不会是懦夫。” “没有人规定必须战死才是勇士,坚强的女孩。”汉娜给了她一个拥抱,道:“活下去,女孩,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活下去,才能夺回一切。” “我很抱歉,因为我的无能,让勇士逝去。” 汉娜小姐朝萨娜弯下背脊,当她抬起头时,萨娜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盈溢的火焰,没有眼泪,只有火焰。 她是不同的,萨娜想,她想起一些旧事。 她会对我弯腰,对亡魂弯腰,即使我们一无所有。 &&& 萨娜的故乡是杜兰特斯特领治下比阿斯特区的伍德村,而杜兰斯特港位于依比戴尔区,她要回乡只要往东走就好,脚程是半日的光景,乘坐驼兽的话只要两个小时。 临行前北方少女商会给了她双倍的抚恤金,干净的衣服和充足食物,以及一把不错的格兰特弯刀,这种刀具发源于格兰特王国,方便携带,也便于隐藏,是一些从事秘密工作的人喜爱的武器。 萨娜慢慢将崭新的头巾包裹在头上,她现在不用费劲将一缕缕卷发塞进头巾里了,也不用担心有谁会故意揉乱她的头巾害她重来。她轻轻触碰面孔,粗粝的凸感遍布左眼附近,基础的圣术只能促进伤口愈合而不能消除疤痕,虽然汉娜小姐表示会再有两天就有更高级的圣光术使用者到来,但是萨娜婉拒了她的好意。 只要愈合了就好,美貌或是丑陋都无所谓,这疤痕是那场火焰留下的印记,她想保留它以铭记些什么,铭记什么?具体的她还没想明白,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洛特家在伍德村传了八代,到萨娜是第九代,洛特世世代代都是领主的木匠,有照顾山脚下漆木林以及修筑的责任,过去的洛特们都做的很好,因此得到姓氏从贱民中脱离,成为平民。 在萨娜六岁以前的记忆里,父亲每天都要和两个兄长照顾两百棵漆树,大姐伊曼和母亲曼达要料理家庭生活,二姐多拉则带她玩耍,说是玩耍其实只是做一简单的活儿,只是多拉有一种让事情变得有趣的奇妙天赋……多拉比她大六岁,走得却比雷欧和雷纳还早。 萨娜独自走在冰雪覆盖的山路上,眼泪突然溢满了眼眶,她抬手去擦却止不住,热泪滚到冻僵的手上烫得她发抖,心中的苦涩也一直漫延到了舌根。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为什么大家都要死去?我们做错了什么? 萨娜站在小道上,茫然地望着白雪皑皑的寒霜山脉,奥修斯的雪从来没有停过,天空永远是灰暗的色彩,她想到格兰特的广袤绿荫,塞叶斯的黄金麦浪,斯芬廷的喧嚣港口,甚至是纳尔瓦的诡谲湿地,那些鲜活的飞鸟、雀跃的孩子、脸上挂着骄傲和明亮表情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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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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