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想要瞒下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
闵于安很快反应过来,从二人的经历中找出了不同之处:“你于太子别院万木仓穿心而死,坟为何会在边境?”
闵明喆有那么好?还给你迁坟?
萧启瞒不住了,只能说出实情:“那不是我的坟,只不过是闵明喆为了掩人耳目做出来的空坟,为的是将我转移至京城。”
他把我葬在了皇陵。
说来可笑,一开始,我在北境你在京城,最后,我在京城你在北境。
命运,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不是你的......坟?”闵于安喃喃复述了一遍。
所以,她祭了一座空坟。
她蹉跎的岁月,那些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的夜,她整日整日地在坟前所说的话,她死前穿上的嫁衣......闵于安曾坚定不移地相信,她的将军能听到自己的话,如此这般自欺欺人,她才能熬下来。
就在刚刚,她还在感谢上天垂怜。
可如今,居然都是假的。
她能重活一世,想必也是老天觉得她太惨太可悲,施舍而已。
闵于安失魂落魄,浑身没了力气。
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全是假的。没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了。她聊以慰藉的东西,她认了的命,全是人为造成的,一切,都是闵明喆。
萧启担忧地看她,不会有事吧?
但有不敢轻举妄动,怕惊着她,现在的闵于安,可能需要自己冷静下。自己再说,也是往伤口上撒盐。
闵于安要是能自己想得过来就不至于这般偏执了。
良久,闵于安低低笑了:“好,很好,闵明喆,闵明喆,你可真是我的好兄长啊!”
笑声苍凉,越来越大,她眼角含泪。
闵于安腾地起身就往外走,萧启死死抱住她:“别去,乖,别生气,闵明喆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去找他也无济于事啊。他已然有了报应,不去管他了好不好?”
闵于安数次挣扎无果,萧启的大力气这回用对了地方,怎么都不放,闵于安力竭瘫倒在萧启怀里。
她哭着:“为什么啊......我的一生,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笑话!”
萧启双臂用力,给她以支撑:“不是笑话,我知道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你了。”
闵于安的哭声停了一瞬:“?”
萧启:“上次在西北重伤昏迷,我看到了。看到你青砖瓦房,布衣田园,你拎着酒壶去我坟前聊天,你缝制嫁衣,你说,若是有来生,你要穿一次嫁衣给我看。”
女人哭得更狠了,在她怀里撒气一般地捶打。
萧启唇角微勾,并不觉得疼,反而麻酥酥的痒。
她声音轻柔,缓缓诉说:“我都知道了。现在我来回答你。”
“我后悔了,我当年应该再聪明一点抢了你当夫人的。”
“如今倒也不算晚,我来娶你了,你穿嫁衣,美不胜收,我爱之如狂。”
“可是我成亲时候太蠢,连自己的心思都搞不懂,浪费良宵,我再补一次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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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荒唐
补?倒也不用。
新婚之夜, 我过得还挺满意的。闵于安内心的暴虐,成功被萧启压了下来。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呢?
她的过往,空守的岁月, 坟前说过的话,都被她的将军看到了,也不算白费。
至于闵明喆, 管他去死。
本是血浓于水的同胞兄妹, 却有了血海深仇。
可以说, 闵于安和萧启的惨淡结局, 皆是拜他所赐。但正如萧启所说,他已经落得这个下场,就没必要去找他了。
这一天心情一波三折, 信息量太过巨大, 闵于安想:这大概便是所谓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而且......她的将军夸她的嫁衣好看诶~
闵于安抿了抿唇, 突然道:“那是我亲手缝的。”
“我知道。”
不,闵于安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从小就不爱这些针线活,没怎么学过,手上被戳了好多血窟窿。”闵于安像一个好不容易找到人疼的孩子, 尽情发泄心里的不满和委屈,“好疼。”
她从小就怕疼,十指连心,她笨手笨脚的, 银针一不小心戳到手指,她得好半天才能缓过来,继续缝制。
刺绣这一事,最是锻炼人的忍耐力。闵于安浮躁的心就这样一点一点沉淀下来,往往直到油灯燃尽, 才惊觉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我知道。”
“他们,他们那些人都欺负我,小石头砸在身上也好疼。”
怎么会不在意呢?人老了只是机能老化,而不是完全没有知觉。三天两头被那群小孩子找茬,当成扔石头的玩具,闵于安也想哭,也想发脾气。
可哀莫大于心死。
唯一一个会在她哭的时候哄她的人,死了。
那么哭泣、发脾气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闵于安装作毫不在意,表现得似乎听不到他们的恶语,专注于手头上的事情。
她已经是个耄耋老人,无亲无故,没有依靠,连反抗都是徒劳。小孩子的恶意,一旦失去了缰绳,就会失控。
她怕啊,闵于安一旦反抗,就是更重的羞辱。羞辱倒是其次,若是不小心伤着了,她那副油尽灯枯的残躯再支撑不住了怎么办?
她不能就这样死在家里,她还要去萧启坟前穿嫁衣给她看。
所以无论被人怎么戳着脊梁骨吗,她都无动于衷,像一个疯婆子,不会哭不会笑面无表情。
“别哭,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有我在。”我知道的,你受了多少苦。
“饭菜好难吃,烟囱坏了,好呛人。可我又必须吃,不吃就没有力气去找你。”有人疼的孩子忽然就撒娇起来,“我想吃烧饼跟蛋汤。”
“好,以后,我给你做饭,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闵于安从她怀里出来,哽咽着问道:“将军,你为何现在才来?”
你是将军,是百姓的将军,是这大邺的将军,却唯独不是我的。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闵于安歇斯底里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只会说对不起!
萧启只有心疼,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是我负了你,是我瞎了眼,这辈子不会了,以后,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你身边。”
“好不好?”
“别哭了......我也难过。只要你不哭,要如何我都依你。”原来爱一个人,会喜她所喜,悲她所悲,你的喜怒哀乐皆牵挂于她身,却甘之如饴。
闵于安古怪一笑:“你不想我难过?”
点头。
“不管干什么?”
头照点。
“我想要你。”闵于安迫切的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她是真的活着的。
萧启纵容地笑:“好。”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小公主受了这么多委屈,居然只想要这些。
“你不许反抗。”闵于安补充道。
萧启头点到一半,很快意识到不对了:“不,不许......反抗?”
怎么会跟这两个字扯上边呢?
闵于安牵着她的手从桌子来到了床边,轻轻一推,没什么防备之人就倒了下去,陷进软软的被子里,压出个凹陷的人型出来。
腰带被扯下,换了一个地方捆绑。
萧启:“?”
“你说要赔我一个洞房花烛夜的,对吧?”
“是啊,可这......”
“其实说起来,这一生的洞房花烛夜并没有浪费,我给你下了药。却因着怕被你所不喜,不敢动你。”
“那次是你在上面,此次,轮到我了。你不许反抗!”
丝绸制成的腰带,轻滑细腻,束在手上如若无物,要假装被这腰带捆住,萧启费了好大力气,闵于安都说出口了,自己也答应了,就不能食言。
“将军,这是我应得的,所以......你得让我满意为止。”
在自己家里,门口有守卫,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也不必担心以后的事。
她们放肆贪欢。
沉沦到底。
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萧启记不清了。
只留闵于安在自己耳边一声声唤着将军。
她说:“将军,你喜欢吗?”喜欢我这样对你么?
她说:“将军,我好看么?”能否迷住你的心窍?
她说:“我的将军,你是我的吗?”说,说你是我的,说你哪儿也不去,要赖在我身边直到死。
......
闵于安问了好多好多问题,萧启怎么回答的,忘了。
可那蚀骨销魂的一句“将军”,便让她心甘情愿丢盔卸甲。
年轻人们,忙着去做闵于安吩咐的事情,脚不沾地。
韦嬷嬷去探望了皇帝,暗道一声活该,便来寻找闵于安了。
韦嬷嬷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看不惯皇帝。
皇帝之所以子嗣不封,是因为她。
韦嬷嬷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对九五至尊下手。
她出生微末,来自于众人所不齿的巫蛊之家,最善使这些法子,还能叫人查不出踪迹。
皇后,太单纯了。一心一意为她的夫君,而她的夫君,在深情款款的同时,其她妃子那里也没少去。
韦嬷嬷心知这样下去,必会走入俗套的宫斗,所以先下手为强,直接绝了这条路。
小姐......他要死了,您......会开心么?
可是,韦嬷嬷到了清和殿的寝殿门口,便停住了。那里面传来的声声娇软,韦嬷嬷并不陌生,这是她乐于见到的,就是公主这肚子,咋就没个动静呢!
她想了想,年轻气盛的小夫妻嘛,小别胜新婚,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过了几个时辰她又来,还是那个声音,唯一的不同是,这声音小了许多,似是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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