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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生日关你什么事？”
安静的停车场里，沈意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连着三个问题让人不知道要先答哪个才好。
“你爸爸好心邀请了我，我不来的话就显得我有点小气了，都离婚这么多年，还记着当初的事呢？”被女儿问到这个，许芸才从刚刚听到的对话里缓过神来。
许芸的声音就如同她的人一样，温柔如水，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记恨在心。
可并不代表沈意这个做女儿的也是如此。
“他还真是不要脸啊。”沈意听到妈妈竟然是被“邀请”来的，怒极反笑。
倒是没想到沈裴还能有这一手。
可许芸女士似乎并没有想法要和沈意在这个话题上进行过多的纠缠，她偏过头，朝着沈意身后不远的地方望去。
“那边那个……是小舒吧？”
只见不远处，舒嘉宝正局促地站在那里，一脸忐忑的样子。
舒嘉宝确实忐忑。
虽然她刚刚并没有和沈意做些什么，可她们说的那些话，却很有指向性，倘若许芸没有听到还好，可对方假如听见了的话……
只要一想到这样一种可能，舒嘉宝就觉得后背发寒。
她并不害怕出柜，只是害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忽然拉开了柜门。
这会给沈意造成多大的麻烦，她不知道。
沈意顺着母亲的视线，跟着望了过去：“是她。”
“你爸爸过生日你还把她带过来了，没想到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啊。”隔得这么远，停车场里光线又不亮，所以许芸压根看不清舒嘉宝脸上的表情。
看了一眼之后，她又很快收回了自己视线，笑着凝望眼前的女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沈意总觉得这个眼神里藏着一些东西。
她心里一惊，垂在身侧的手不觉空握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了。
不管她妈妈到底听没听到，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表现出异常。
她于是松了松面部表情，十分自然地接过话：“她最近有个官司是我在帮她打，所以我们会经常见面。”
工作上的事情，见面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许芸听完之后，脸上还仍然保持着那样一个微笑，她什么也没说。
就在沈意松了一口气，准备说些什么将话题收尾的时候，许芸忽然开口了。
她抬眸，看着沈意的眼睛直接问了：“我刚刚听到你们说一些……所以她现在，是住在你家里吗？”
第75章 75.
许芸这话问得相当的直接, 并不绕弯子，她没有给两人任何一点回转的余地，沈意完全没法否认这样的实。
母女两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沈意虽然是个经验老到的大律师, 但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情, 此刻的她因为心中的紧张而显得有些词穷, 只堪堪说出一个“是”做为答案。
既然是实，那就是早晚会被知道的情，她现在不承认之后如果被发现了就更难解释。
既然不心虚，那为何要撒谎？
既然只是朋友, 又为何要遮掩？
有些情, 如果撒了谎，那还得用更多的谎言去圆, 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无穷无尽。
所以沈意选择一开始就说实话。
她凝望着就站在自己面前的，一手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母亲, 心里有些没底。
虽然许芸的个性，她再清楚不过, 可若是对方得知了自己的女儿喜欢同样性别为女的女生，还会依然如此温婉吗？
沈意不知道, 她自己的心里也在打鼓。
她和舒嘉宝一样, 还没有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出柜。
“难怪这几次你们都总是同进同出了, 回家吃饭都带着她。”许芸女士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似乎终于解开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说起来我今年也好像都还没有去你家里看过……算了, 过两天我去你们住的地方看看，你们先走吧。”
“我要上去见见你爸爸了。”
和沈意想的不太一样, 许芸没有再继续追问别的情。
她这样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将两人打发走了。
回去的路上，舒嘉宝却百般不自在。
“你说，你妈到底是知道我们的时还是不知道我们的啊？”
或许是因为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所以她心里不舒坦，就像是慢性死亡，却不知道准备的死亡时间是在哪一刻来临，所以当人只得提心吊胆度过在这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你也听到了……”沈意双手搭在了方向盘上，一双眸子平静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她说过两天，会来家里看看，你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办吧。”
“可能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是还需要求证。”
沈意慢条斯理的分析着她们两人现在的处境，虽然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可心里始终没底。
她在想，或许今天晚上回去之后是时候开始清理一下家里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了——倘若还想继续隐瞒下去的话。
成双成对的东西，太多了。
…………
从沈裴的生日席上回来之后，许芸原路返回，回到了附中的校园里。
空荡荡的校园里不似平时那样热闹，大操场上偶尔会路过那么一两个人，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休息去了。
回到家里之后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之前在停车场里听到的对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同性恋”三个字。
心情却是无比的复杂，许芸从来没有想过“同性恋”这三个字会有一天离自己那么近。
这一天晚上，她理所当然没有睡好。
但这并不代表第二天早上她可以晚起。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天才刚蒙蒙亮的时候许芸就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整理完毕之后走出家门，然后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教学大楼。
这时候，天边的太阳已经冒了个头出来，照亮一小方天地了。
适逢国庆长假，可初三的学生却不可能真的放七天那么长，附中虽是贵族学校，但在学习管理这一块还是十分严格的，比起一些公办的市重点来不遑多让。
学校领导经过多番商议之后决定还是保留五天的假期，在第六天的时候让大家返校补课，以迎接来年初升高的考试 。
这一点，学生和家长基本都没有什么意见。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走在外头的走廊上可以听到整齐划一的早读声从里面传出来，或是优美的中文，或是英文单词，许芸路过自己的班级站在窗外看了一眼，然后便径直朝着尽头办公室的位置走去了。
十月的天气忽冷忽热，还没有彻底凉快下来，许芸打开门走进去就感觉到了迎面而来一阵凉风，原来是办公室里的其它老师早早就打开了空调。
“许老师，一会叫到你们班上叫几个学生去一楼教材室搬书，之前被临时召回的那本中学生心理健康教育到了，学校让各个班赶紧过去搬书发下去。”
有老师看到许芸来了，于是好心知会了一声。
——这个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发下去的一批教材被举报说是内容印刷有问题，所以临时召回了，一直到现在才又重新送了一批过来。
不过好在，不是什么重要的教材。
趁着这两天初三的学生补课，初一初二的还没有回来，他们初三年纪的先把教材搬走，免得到时候全部堆在一起拿，还得排队。
办公室里热热闹闹的，丝毫不比下课时候的教室冷清。
“之前教材被召回是什么原因啊？”有好奇地男老师就这个情忽然问道。
许芸一边批改学生交上来剩下的作业，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这些老师的讨论。
“好像是教材内容有问题，流传出去之后影响不是很好，所以被召回了。”
“我也知道是教材有问题，可有问题的部分是哪？”
“我知道，好像是有几页关于同性恋的讲述，之前被召回的那一本直接将同性恋归为性心理障碍了，所以才被人举报。”不知道是谁答了一句。
“嗤，”听到这个之后，有其它的男老师嗤笑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说法并不认同，“同性恋不是心理障碍是什么？”
“谁没会去喜欢同性？同性恋就是有病，你们不觉得这很恶心吗！”
“反正我不太相信是因为这个被召回的。”
几个老师因为这个问题辩论得火热朝天，而听到“同性恋”这三个字，许芸批改作业的手忽然一顿。
她蓦的抬头，朝说话的那个男老师看了过去，却没有如对方一般采用激烈的言辞，只是解释着：“我记得九零年的时候，世界卫生组织就已经把同性恋从疾病列表里删除了。”
这个情，许芸从前也不知道，但昨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查阅了很久的资料，只是听到男老师这种不太尊重的言论才没忍住开口。
平时，她是不喜欢参与到这些情里来的。
说话的男老师似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遭到这么多人的反对，只得悻悻闭上了嘴，没有再言语。
第一节 课下课之后，很快就有学生把书给搬了回来，办公室里也流传着基本崭新的书，大家翻开一看，发现教材里更改过的内容果然是有关阐述“同性恋”的那部分，这下之前那个男老师更没有话说了。
“教育局什么时候也管这些情了……”他小声嘟囔道。
但却没人搭理他。
许芸身为班主任，自然也得了一本多出来的书。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将这本崭新的书翻开来，一页一页阅读着，不一会，书页上就出现了被特意标记过的句子——
“同性恋是一种取向，她/他们除了性取向其他人不一样之外，其余都一样，这是人类多元化发展的一种体现，是社会的进步。”
“她/他们都有权力获得平等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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