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培风就这么松松握着她的手,垂眸安静地看着她。火堆映出温暖的光,将她密长的眼睫染出柔和光晕,令此时的她看起来,显得格外温柔。
阮霁云心里忽然不可遏制地生出一个念头,仿佛这双眼睛她早已熟识许久。
她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明明她不该这样想,等行程结束,她就会披上嫁衣,嫁给面前这个人的父亲,成为无数个深宫中黯淡的影子之一。
她们不会有、也绝不该有其他交集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涌入心间,像发酵出一团酸涩雾意,阮霁云眨眨眼,将那点突如其来的心酸给藏回去。
江培风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
“我让人去找材料给你修车了。”她沉稳地一下下顺着人柔顺的鬓发,“得让我的小公主,漂漂亮亮进城才行。”
眼前的人睫毛又颤了颤。
......
【西吉王都——庆城】
神乐节是西吉最重要的庆典之一,是用于祭祀祈福、祝祷平安的节日。一大早,盛装打扮的少年和少女就纷纷捧出乐器,在镜湖边奏乐歌唱。
湖边还有一座由大象拉动的祭台,祭台上是带着黄金面具的巫女们,随鼓点节奏旋转歌舞,脚腕上的金铃“叮铃”脆响,向人群散播巫神的吉祥祝福。
今年的神乐节格外热闹,因为西吉王女培风大败了贺水部,并且远在沙漠另一头的大景也抛出橄榄枝,专程送来一位公主和亲交好,让难得接触景朝文化的民众十分向往。
人们拥挤在长街两侧,纷纷争抢着观礼的最佳位置。
“大景的公主漂亮吗?听说在他们那里,谷穗插在地上就能长出粮食。”
“粮食算什么,他们的河川中都淌着美酒,人们不用随四季迁徙,住在像天上宫殿那样气派的楼阁里!”
“那公主岂不就是仙女了?”
嘻嘻哈哈的喧闹声逐渐放大,不知是谁率先叫了句“来了来了”,潮水般聚拢了所有人的视线。
阮霁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盛大的场面。
她坐在新修好的楠木香车中,紧张得双手交握在膝前,掌心都快沁出汗水。
江培风策马行在车前,她显然很受到民众欢迎,许多少年和少女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抢着把鲜花投向她。
连带阮霁云面前的车辕上,也堆了许多鲜花,芬芳四溢,透露出热烈盛情。
然而她从进城的那刻起,一颗心便有些沉堕。
离西吉王城越近,就说明她与江培风分开的时间越近了。
这场和亲婚约虽然并非她所愿,但她不像昭明公主那样,有个得宠的母妃,能够影响父皇决定,她唯一能期盼只是自己的顺从,或许能换来让母妃日子稍稍好过些。
至于自己......她目光透过车帘,轻轻落在江培风的背影上,嫁给她的父王,她们或许以后还能有机会见面吧?
能够远远见一面这个人,世界上唯一细心照顾过她感受,温柔以待的人。
阮霁云思绪万千,浑然不觉自己是如何穿越长街,又进入王宫,直到典礼官那冗长的声调宣读着和亲圣旨,她压抑住满心酸涩,让自己俯首跪在金砖上。
都忘掉吧,从现在开始。
她眼眶中充斥着热意,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睦源公主?”王座上的西吉老狼王比起父皇似乎要年轻一些,他重复道,“这名字真拗口,你还有没有别的名字?”
阮霁云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依礼俯身道:“回禀大君,吾名霁云。”
睦源公主......是指婚之时,父皇才想起这个不得宠的女儿根本没有封号,这才草草取的。
老狼王重复了一遍:“霁云,好的。你母国送来的东西都很好,吾亦愿两国和睦长存,永不交兵,你且退下吧。”
阮霁云规规矩矩行礼,忽然呼吸一滞。
退下?去哪儿?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两位打扮像是女官的姑姑上前,将她温柔地搀扶起来。
“贺水部大首领之女夏丽公主,及嫁礼牦牛三十头、雏马三十匹.......”典礼官那冗长的音调再度响起。
阮霁云这才发现,原来和亲的并不止是她一人,她晕乎乎地被女官带出大殿,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
江培风微笑着看她,她换了件花纹更为富丽的白色长袍,身姿挺拔地站在阳光下,显得整个人格外英姿飒爽。
“典礼结束了?我来接你回去。”她淡然地说。
阮霁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傻乎乎地问:“接我回哪里?”
她这目瞪口呆的模样惹得江培风内心更想笑,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发顶:“回我府里啊。和亲公主并不住在王城中,可以自由开府。我跟父王说,想让你帮我做药,就把你请过来啦。”
“.......我不需要住在这里吗?”阮霁云心里半是惊喜半是不可置信,“那和亲......?”
“最初和亲,是为了统一周边的各个部族,整个西约尔草原都是马背民族,我父王想把他们联合起来,建立一个不再需要迁徙的国度。但部族和公主实在太多了,父王又不喜纳妃,所以就想出这么个主意。”
江培风边走边向她解释:“来西吉和亲的公主,可以自由选择居住地和生活方式,只要不胡作非为,干什么都行。比如我们这里最大的摔跤场,就是图坦部大头领的胞妹所开。”
她说到这里,又疑惑地看了看阮霁云:“难道你是想留在这里,服侍我父王?”
阮霁云又急又羞,一把握住她的手:“不是的!如果真是如此......我当然愿意跟你一起,做草药也行,做别的活计我也可以学!只是...只是这不算抗旨吗?”
她明明是来和亲的,如今却好像忽然获得以自由身份生活的权利,这算怎么回事呢?
江培风看出她的疑虑,笑道:“你只要身在西吉,就已经完成了双方的盟约,至于父王想如何安排你,我想即便是大景皇帝,也不能干涉,所以你不用担心。”
阮霁云心想,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和亲方式,还有不热衷于纳妃和享乐的王。她的那位父皇,后宫足足有一百多位嫔妃,还隔三差五便要选秀、采女,每年银子都流水般花在充盈后宫上。
但无论如何,这个结果都让阮霁云无比庆幸,她暗自松了口气,跟着江培风走出王城。
江培风的府邸离王城不远,府邸面积很大,但因为她常年在军中的关系,留守的除了几个洒扫杂役,并没有太多佣人。
阮霁云被安置在后园中,说是后园,其实就是一大块平整好的空地,西吉平民多居住于毡房帐篷,方便逐水草放牧,只有贵族才会从盐湖采石搭建房舍。
阮霁云这间屋子隔出了一个小书房,踩着柔软波斯织毯再往里走,才是真正的卧房。房间里熏着香料,墙壁上还挂着些颇具异域风情的小装饰品,显然是用心收拾过。
江培风怕她无人照顾,又专门从府里寻了两个年轻婢女,这两个婢女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打来一大桶热水,请阮霁云沐浴。
舟车劳顿了大半个月,能够心无旁骛地泡澡还是第一次,尤其是浴桶中不知放了什么精油,浓郁的花香令人身心舒畅。
洗完澡,这两个婢女又捧出一套西吉服装,面带微笑请阮霁云换上。
西吉的衣裙与大景截然不同,等换好衣服后,阮霁云自己都倍感新鲜,她刚想起身去镜子前看看,就望见江培风的身影从院子里走过。
“培风!”她顾不上其他,欢快地提着裙摆跑到门口,“你快看我这件衣服——”
江培风循声抬起头,在看到阮霁云的那刻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没想到,小白花换上西吉人的服装,竟然如此......惊艳。
她的皮肤比起西吉姑娘受日照充沛的蜜色,要白皙纤细许多,被水蓝色长裙衬托着,犹如浮现一层雪光。长裙从腰间用宝石腰带束成窄窄一条,下摆却向外撒开,如同水波般垂到脚面。再往上看,薄纱层叠交缠的胸口,春光隐隐显露,像藏在湖底摇曳的月影。
江培风含蓄地收回目光,听见自己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很好看,美丽的小公主。”
22、弱国和亲小公主X异族将军
九月, 秋风席卷,空气中添了凉意。
一辆楠木香车正从坡道上徐徐而下,驾车人是个笑容灿烂的西吉青年, 他娴熟挥鞭将车赶到院门前, 这才跳下车辕。
从略显不太利落的步伐能看出,青年右脚似乎稍有不便,但他丝毫没有在意,而是笑呵呵冲车里招呼道:“阿诗诺,接公主下车吧。”
车帘一动,一个满头秀发编成小辫子的婢女钻出来:“安吉萨, 公主让你去门房多叫几个人,可别自己一个人搬这些东西!小心你的脚!”
安吉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因为脚伤未愈, 江培风不同意让他归队, 但他天生又是闲不住的性子, 便厚着脸皮到将军处磨了好几次, 江培风就让他先替阮霁云做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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