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咱们二爷教得好。”萧淮川俯身,从贾敬身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贾敬也不谦虚,笑吟吟,水汽让他的面容更加朦胧柔和,“他们此时可能正高兴呢。” “你我决裂,他们才会放心大胆的去进行他们所谋划的一切。” “嗯。”萧淮川应了声。 贾敬:“他们看重的也不是我,他们看重的,是我身后所象征的京城老勋贵们,觉得你此番举动,会让那些人动摇选择。” 萧淮川唇微微勾起,带着些讽刺,“他们倒是天真。” “无论是当年跟着皇爷爷起义的勋贵们,还是圣上当年登基时提拔上来的一批勋贵,都不是皇子可以染指的。” 这些人可以说是天丰帝的心腹之臣,岂是年轻皇子就能轻易拉拢的? 就算这些人为了家族和子孙后代着想,有什么心思想法,那也都是背地里谋划,面上都是对天丰帝,忠心耿耿。 萧淮川:“不过经此一事,拉远了我和这些勋贵的距离,圣上倒是能对我放心许多,我做事也会容易许多。” 贾敬手指轻轻在木桶上敲着,“你说,萧淮洵和萧淮泽这次真的会信吗?” “会。” 萧淮川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贾敬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皮跟着跳了跳,反问,“他们这般笃定相信,我身边有他们的眼线?” “是谁?” “你身边没有他们的眼线。”萧淮川否认了贾敬的猜测。 “那……”贾敬蹙眉。 萧淮川面不改色,手上动作如常,“是我身边有。” “什么?你身边有!” 贾敬惊得一下站起身,水花四溅,不少都溅到了萧淮川身上。 “是什么人?你处理了吗?危不危险?” 从热水中忽然冒出,让贾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上这些,只是一个劲的询问萧淮川。 “放心。”萧淮川将贾敬按回水里,“快坐回去,别着了凉。” 贾敬顺着萧淮川的力道坐回浴桶,嘴上却还道:“他们在你身边布了眼线,我怎么能放心?” 萧淮川:“我既然知晓他们的身份,又敢将人放在身边,自然是已经想好怎么应付他们了。” “必要时候,这种眼线,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比如这次,就完美的利用这些人,来传递可以迷惑萧淮洵他们的信息。 贾敬也听出了萧淮川话中的意思,方才因担心萧淮川而大乱的心也静下来几分。 下一瞬,贾敬手指紧紧扣在浴桶的边缘,用力至骨节发白。 上一世,萧淮川身边是不是也有萧淮洵等人安插的眼线? 那么上一世的萧淮川,是否察觉到这一切,是否发现了这些人? 若是他没发现,这些眼线和齐王梁王他们里应外合陷害他…… 贾敬抿了抿唇,转头看向萧淮川,有些艰难的开口, “淮哥是什么时候察觉那些眼线的身份?” “嗯?”萧淮川似是没察觉到贾敬的异样,他将手中的帕子拧干,“很早了。” 很早…… 真的吗?
第114章 贾敬的“伤”足足养了一个半月,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贾政和皇甫玦已经去国子监读书,萧淮川的东宫修葺也已经动工。贾敷也寄了几封信给贾敬,最新的一封信是告知贾敬, 他如今已经到达了闽关,与东平郡王汇合,正处理闽关的事务。 除了那封信, 贾敷还为贾敬寄了另外一件东西, 这是先前贾敬所托。 而养伤期间, 贾敬也没闲着, 毕竟方海峰方大人都把公务给他送到了家中。 贾敬面上也彻底与萧淮川没了来往,不过天丰帝倒是为了安抚宁国府,也为了做给其余勋贵们看, 恩赐了不少东西给贾敬, 特许伤好了再去当值。 待贾敬回到翰林院当值时,已经正值初夏,京中多数人已经换上了薄衫,贾敬穿过翰林院官署, 到达公房时,额头已经起了一层汗。 “诶?培元!你来当值了?” 郑春就坐在靠近门口的角落, 是公房里第一个发现贾敬来当值的人。 他这么一喊, 宋子虚和薛琼也瞬间看了过来, 一晃眼的功夫, 就到了贾敬跟前。 宋子虚将贾敬上下打量着, 很是紧张, “培元, 你的伤都养好了?” “嗯, 好了。” 宋子虚:“培元这次是吃了大苦头了, 都瘦了一圈。” 贾敬心虚地摸了摸脸,实不相瞒,他近些日子在家中,心宽体胖,都胖了! 尤其是近日换上前一年的夏装,素雪都说衣服腰际处有些窄,还特地叮嘱今年做春装的绣娘们放些尺寸。 “哈哈……” 薛琼在一旁笑出了声,贾敬下意识看去,正对上薛琼有些揶揄的眼神,摸脸的手僵了僵。 “别站门口了,进去吧。” 就门口到贾敬桌案的这几步路,宋子虚都牢牢盯着贾敬,生怕他哪里磕碰了。 贾敬心中透着暖意,又有些愧疚,“子虚兄,我真的好全了。” 宋子虚摇着头,正色道:“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培元你可要好生注意。” “好。”贾敬无奈,只好点头应是。 身后的阿禄将贾敬在家中整理好的书籍放好,贾敬摆手,“阿禄,你先回去吧,晚上下值来接我。” “是,二爷。” 贾敬刚要坐下。 “培元!小心你的屁股!” 宋子虚这么一吼,又是让贾敬身体一滞,其余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贾敬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一字一顿道: “子虚兄,我、会、注、意。” 在宋子虚一眨不眨的目光下,贾敬小心再小心地坐下,屁股沾上凳子的那一瞬间,贾敬自己都松了口气。 “嗯?程兄还没来?” 贾敬看了看,没看见程一序的身影。 “他啊,自从他家阿玦要去国子监读书,他每日早晨都是先送阿玦去国子监,再来翰林院。”薛琼解释。 贾敬闻言单挑了下眉,没想到程一序还天天送皇甫玦去国子监,他这表兄当得……还真是用心。 “他要是耽误了上值的时辰,方大人不说他?” 宋子虚连忙道:“他可会卡时辰了。” 说曹操曹操到,程一序下一瞬就出现在了贾敬桌案前。 “哟,好了?” 贾敬撑着下巴看着程一序,总觉得他刚刚问话的语气,掺杂着调侃。 而程一序这边刚坐下,方海峰就进来了,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贾敬眨了眨眼,方大人果然还是那么生人勿近,气场十足。 方海峰抬眼就看见了贾敬,径直走过去,垂眼看到贾敬桌案上放着的书册,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起来。 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认真。 “嗯,接着整理。” 一直到方海峰翻完贾敬所有的书册,丢下这么一句话,才去了旁边。 贾敬看着方海峰的背影,转头看向薛琼几人,“他近日遇见什么喜事了?感觉心情很不错啊。” 宋子虚诧异地看着贾敬,“这你都看出来了?” 贾敬:“嗯?真有喜事?” “说来听听。” 宋子虚沉吟了片刻,“也不算什么喜事……” “还记得那位和方大人不对付的赵侍讲吗?” “他半月前调任去了工部。” 程一序懒洋洋翻着面前的书册,“看不见讨厌的人,也算是喜事一桩了。” 贾敬微眯的眼眸闪了闪,“工部啊……” 宋子虚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还不是巴结上了工部的上官” 薛琼微微勾唇,“他不在翰林院,也挺好。” 在翰林院当值两月有余,大家自然也看清楚了,哪些人在翰林院是用心当值的,比如,方大人,比如三位老典籍。 至于曾经那位赵侍讲,就不合适。 薛琼等人和贾敬说了许多近日发生的事情,他们也非常识趣,避开了一切与太子萧淮川相关的话题,闭口不谈。 下值后,贾敬忽然叫住了程一序。 程一序疑惑看着贾敬,“怎么了?” “我找阿玦有事,现在要去接他下学吗?” 程一序眼神有些复杂地望着贾敬,“国子监这时候早下学了。” “嗯?是吗?”贾敬眼神飘向别处,掩盖尴尬。 他在国子监读书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至于贾政,他们到底隔了一府,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走吧。” 当贾敬跟着程一序回家后,来开门的是贾敬先前见过、做饭很好吃的李嬷嬷。 只是她看到贾敬时脸上忽然闪过了一抹慌张,稍纵即逝。 贾敬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李嬷嬷迎着二人进去,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程一序,“玦哥儿洗澡呢。” 程一序嗯了一声,转眸对贾敬道,“眼下日头下去了,凉亭还算舒适,你随我去那边喝杯茶吧。” 贾敬压下心底的怪异,随程一序去了凉亭。 茶确实是好茶,散了几分暑气。 程一序随口问着,“你寻阿玦何事?” 贾敬掠了他一眼,“等阿玦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一盏茶的功夫,皇甫玦来了。 看到皇甫玦的那一瞬间,贾敬知晓那抹怪异的原因了。 皇甫玦身上丝毫没有洗完澡带着的水汽,脸上甚至还沾了一块灰尘。 刚刚李嬷嬷那番话,是说谎。 贾敬只当没发觉这一切,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皇甫玦。 皇甫玦接过,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贾敬颔首,“你打开看看。” 皇甫玦打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溢出,他凑近嗅了嗅,眉头拧起。 程一序伸手拿过那瓶子,也闻了闻,随后看向贾敬,等着他揭秘。 贾敬:“这是提炼的一种树油,比较粘,还很容易风干。” 话说到这一步,皇甫玦忽然明悟,他惊喜地睁大眼睛,“这个是不是可以混在墨里!” 贾敬笑了笑,“我没试过,阿玦可以试试。” 皇甫玦瞬间坐不住了,从程一序手中一把拿过瓶子,就跑得不见人影。 “走吧,跟去看看。” 程一序起身,贾敬也跟上。 “啊!成功了!” 皇甫玦小心揭下印刷木版,看着印刷出来的结果,开心地蹦了起来。 “培元哥哥,你真好!” 皇甫玦瞧着就要跳到贾敬身上时,程一序脸色微变,手臂一伸,揽住了皇甫玦。 “瞧你身上脏得跟泥猴一样。” 皇甫玦讪讪一笑,又瞪了程一序一眼。 “培元哥哥,你这树油……”皇甫玦满眼希冀地看着贾敬,“还有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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