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长孙无忧心头一紧,像是看陌生人一般,世民看起来似乎是不认识她了,很明显的能看出她在叫他夫君时,他下意识的不解与抗拒。 “二哥?”长孙无忧换了称呼,无人回应。 李世民满脸寒霜,皱眉环顾四周,忽地掀被下床,也不穿鞋,径直朝门边走。 “你怎么了?”长孙无忧不解,但还是一把抓住他的手,得到丈夫不耐的回眸,他将手指从她的掌心中掰了出来,拉开门阔步而出。 霍去病认不得那个叫他夫君的女人,也搞不清楚自己所在何地。守在门外的侍卫衣甲奇怪,顾不得那么多,他直接劈手夺过一个侍卫的佩刀。那侍卫张口愣了半晌没说话,招呼其他人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这是什么鬼地方?到处都是长廊湖景,假山成群,身后有侍卫跟随,远远还能听见宫人尖细的声音在不断着急呼喊:“您的外袍!你的鞋!” 霍去病在这偌大的地方绕了不知几个圈,圆石硌脚,又许是病体未愈,未走多久就已是气喘吁吁,胸口痛得似要炸裂。 他一边抚着胸口,靠着一块假石坐下歇息,拄着佩刀冷静下来思索接下来该如何。 眼睛随意地瞄了眼旁边的水池,陌生的倒影叫他瞬间愣住。 长刀落地,他趴在池旁离水面更近了些,倒影中的人不可置信地摸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陌生容颜。 眉骨锋利,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其五官之精细俊美仿若天工雕刻。 这张脸,既有明显的汉人天生柔和精致的面相,旦瞧这肤色,又能看出他同时身具异族血统。 这不是他本来的样子。 再一听那急切的呼唤渐渐近了,霍去病终于听清前几个字—— “殿下,您的外袍!您的鞋!”
第2章 “哈?” 若不是胸口疼痛难忍,霍去病几乎要笑出来。上天到底是给他开了几个玩笑,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连壳子都不是自己的。听那些人的称呼,他从汉朝将军一跃成了不知道什么朝代的皇子。如今正卧病在床,进气没有出气多,依他来看恐命不久矣。 不过他貌似也没资格嫌弃这幅壳子柔弱。如果他不是被陛下想要赶他出长平侯府气得怒发冲冠,以致突发心绞,痛到难忍倒地昏厥过去,估计是到不了这边的。这样说来,他们两人完全半斤八两,也不知这壳子的原主人灵魂还在否,亦或是同他一样变作了幽魂。 只是他这幽魂强占了别人的躯体,对现下一无所知,就连站起身都费劲。 霍去病急促喘着气,感觉空气稀薄,呼吸困难。他尚不知晓这具身体有家族遗传的气疾。本就在病中,加上他醒后赤足单衣绕行许久,汗湿衣衫,心情跌宕起伏,一时气疾之症猛然发作开。霍去病捂住胸口咬牙忍住疼痛,那咳嗽声压抑不住从喉间破碎而出,搞得他头晕眼花,下一刻如喝醉断片般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霍去病微微动了动手指,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覆了上来,来人见他眼帘颤动将要醒来,侧身坐在榻旁将他小心扶起倚靠在自己怀中,一手将锦被拉高,一手依旧紧紧握住他露在被面外的那只手,在他耳边温言轻唤:“二郎,二郎,阿耶来看你了。” 阿耶?是什么东西…… 霍去病只觉头疼欲裂,他不耐烦把手从那只大手中抽出,摁住额头难受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帐顶,熟悉的内室,之前那个称他为夫君的女人立在一旁,双手绞紧,两个眼圈红红的。他略略回头,扶着他坐起的是一看得出保养得宜。但年纪一定比他大上好几轮的年长男人。 “阿耶?”霍去病犹豫地开口,因气力不足,声音小的不仔细几乎听不见。 他本是疑惑阿耶是什么意思,谁知那人听了后忧愁皱起褶子的脸瞬间眉开眼笑,连声应道:“诶,诶,好好。乖孩子,你可叫耶耶心痛死了。”边说着边轻抚他的脸,极是疼爱,端的是一派父慈子孝。 侍立在旁的长孙无忧见霍去病转醒,喜极而泣道:“全仰赖父皇洪福齐天,夫君这才能醒过来,儿臣……儿臣……”她拭去眼泪,说不下去,唯有自己才能体会内心的激动。 这几日里世民病情反复,连记忆仿佛出现缺失,御医每次来看都只一味摇头叹息,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偷偷备好毒药,看着榻上虚弱的丈夫,想到襁褓中幼小的孩儿,两边都无法舍弃,让她揪心万分,差点也要病倒了。 御医说若是秦王今次还不退烧醒转,那估计是凶多吉少。方今世民醒来,面色虽白如金纸,但已不见他呼吸困难,咳嗽不停,看来已是稳定下来。长孙无忧提心吊胆几日才略松了口气,柔弱的身体不堪潮水而来的积压多日的疲惫,在宫人的惊呼声中摇摇欲坠。 儿子刚醒,儿媳又累倒了,西宫这一家子瞬间没了主心骨,李渊顿时头痛不已。遂下令命宫女扶秦王妃去旁殿休息,接着召一直守在西宫的御医好好照料王妃,自己则守在世民身边,打算与儿子好好谈心。 宫人给霍去病身后塞了好几个软靠让他能够靠地更舒服。李渊接过宫人端来的汤药坐在床边看着他,这孩子自从刚才喊了他一声后就再没说话,沉默寡言木着一张俊脸,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李渊哪会想到这具身体都换芯子了,以为李世民在和他闹别扭,心中愧疚愈盛。 秦王势力做大,影响愈来愈深,已经有朝臣向他提醒这样下去秦王迟早会威胁太子的地位,为了李唐江山的稳固,他不得不早早开始打压李世民的势力。 刘文静案发生后,他在要杀刘文静一事上犹豫良久。直到世民从长春宫赶来替刘文静求情才使他真正下定决心。原本只是想稍微冷待二郎,给个警告让他自己思量清楚,不曾料想居然会把这孩子伤到气疾复发的地步。 二郎一定对他这老父失望了,李渊叹息不已。 这孩子自小跟在他与发妻身边长大,对他极是亲近,便是后来大了也很爱粘着他。年初他命世民出镇长春宫,年轻的秦王接到诏令时泣涕涟涟,直言舍不得离开阿耶。李渊当时听得他语气软糯,拳拳一派赤城,心都快碎了。他亦不想还在阖家团圆的日子就将最宠的孩子派出去,只是家事怎能与国事比肩,二郎一向懂事,最后在他的劝说下才将将止住泪,依依不舍的由他亲自送出宫门去。 那时伤感却温馨,怎知不过几月后,父子俩竟相顾无言。 “二郎,胸口还疼吗?来,把药喝了就不疼了。”李渊找着话题,舀起一勺吹凉后递到霍去病唇边,道:“你小时候最怕喝药,都是阿耶阿娘喂你,你又调皮淘气不肯乖乖张嘴,阿耶和阿娘哄你哄得嘴皮都磨破了才肯喝一点,还提条件,一口药一颗糖山楂,也不怕酸了牙。”李渊回忆着往事,面前的孩子变作小小的玉团,撒丫子满屋子跑着躲避那双要捉住自己后颈的大手。 “药好苦,二郎不要吃药。”幼童烧得脸颊潮红,一张小脸满是泪水,既可怜又可爱。李渊与夫人二人追在后边弄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一把抱住幼童,孩子圆滚奶香的身体扭来扭去,得等他和夫人捧上肉嘟嘟的脸颊亲上一口才安静下来瘪嘴抽泣。 “阿耶阿娘让二郎吃药,是不是不喜欢二郎了?”稚子机灵,明白逃不过就开始眨着挂着泪珠的浓密长睫装可怜。总之就是不想吃,他与夫人气得哭笑不得,终是不忍心真的发怒,抱着幼童拍着背,许诺了等病好后一起出去看灯骑马才听话。 “你也太宠着二郎了。”李渊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朝妻子抱怨,吃了药的孩子不肯离开父亲温暖的怀抱,李渊抱着他直到哄他睡着才将孩子轻轻抱回床上掖住被角。 窦夫人拿出手帕替他拭去额上细汗,闻言一捏他的胳膊嗔道:“夫君此话怎讲,为妻这不是夫唱妇随,跟夫君学的么。” 李渊拥住爱妻,在她飒丽明艳的脸上轻吻一记。 “吾妻口齿伶俐,吾不如也。”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执手立在树下真真是举案齐眉。忆及此,李渊勾唇浅笑,得到世民莫名瞧他一眼。他敛去笑容,关爱地看着眼前这与亡妻肖似的面容,眼中蓦地涌上无尽怀念与苦痛,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李渊道:“阿耶知你心里委屈,可阿耶身为皇帝,有些事阿耶也是身不由己啊。” 霍去病心道:可算明白了,原来阿耶就是老爹的意思啊。刚才李渊的一番话证实了他之前根据这些人的衣着谈话收集所推断的信息。 他现在是皇子,贵为秦王,似乎声誉不错,有一位贤淑的妻子和一位慈爱的父亲。 这位老父是当今皇帝,因为一些事跟这具身体的主人生了罅隙,又因为舍不得这具身体的主人才纡尊降贵前来探望,说着软话回忆往昔安抚受伤的儿子。 若是真的李世民在这里,听了李渊这番话,肯定会忍不住投入老父怀中饮泣,那受过的种种委屈和内心的不甘统统抛之脑后,仍旧是李渊的好儿子,大唐的好臣子。 可霍去病深受刘彻言传身教,皇帝会是个怎样的人,看他那天子师父就知道。 霸道又刻薄,多疑且寡恩。 为他解决藩王问题的主父偃都能眼都不眨一下说诛族就诛族,可见皇帝的话只可信三分,万不能全当真。 更何况,这老头还不止一个儿子。 霍去病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无表情,听这老头儿又唤他二郎才微微张嘴,就着李渊的手将药一勺一勺喝下去。 身体最重要,要是养不好病,说不定稀里糊涂就要命丧此处,这种不划算的买卖,骠骑将军才不做。 李渊见李世民开始听话喝药了,便是话依旧很少,也能理解为病体未愈,精神不济。喝完药他继续陪儿子坐了一会儿聊些家常才在宫监的再三催促下起身回宫,言道明日再来探望。 霍去病长舒一口气,深感打河西走廊六天转战五王部落时都没应付李渊说话累。这老头儿同他说了许多这具身体小时候的事,讲到感动处还抡起衣袖拭泪,看得霍去病尴尬万分。他又不是本人那里会记得?除了点头,偶尔嗯一声,绞尽脑汁想出几句不露破绽的话回应,感觉当皇帝爹的儿子真累,恨不得立马跃窗而出,跑的越远越好。 他本来就是个不喜多言的性子,在家人面前还能多说上几句,遇到外人直接连半个字都不稀得多讲。因此世人皆传骠骑将军少言寡语,性格冷傲。 他是真不知道跟那些人有什么好聊的,脑满肠肥,目光短浅,遇事推脱,张嘴只会嚼舌胡言,纯属废物。 骠骑将军从不在废物身上浪费时间,还需要解释吗? 他一贯任性,就连刘彻都宠他,宠到他犟起来敢直接冲刘彻叫板。只是这李渊,面上关心慈爱深如瀚海,那慈爱却达不到眼底。该说果然是当了皇帝的人,面对亲儿也话中真假参半,虚实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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