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头债有主, 也别和他说什么既得利益者分担原罪,萩原研二有眼睛有脑子,他自己会看会想——都快瘦成皮包骨了的那个小孩子,哪里像是既得利益者了? 那孩子是靠着家人偷盗吃香喝辣了?还是靠着族人行骗腰缠万贯了? 难道非得那孩子一出生、发现自己是埃维金人就马上自杀, 才能被视作是无罪的普通人吗? 既然这些人不讲正理, 那萩原研二也有得是“歪理”可言。 “再说,那孩子若真是个行诈的老手, ”萩原研二晃了下手里的罐子,听着罐子里小半截的液体晃动的声响,“你觉得凭你这萎缩的脑子,你玩得过人家吗?” 若卡卡瓦夏真存了不好的心思,萩原研二不信这商贩保得下这水罐,那聪明的过了头的小家伙有的是办法再从商贩手里带走这水罐、玩上一出空手套白狼, 而不是和这个商贩进行所谓的“公平交易”。 “这…这……”商贩憋红了脸,忍不住还是哭喊着, “就算他这次没骗我……但他以后呢?长大了呢?” “谁能保证他以后就不会走上他那一族的老路子!” …… 简直是无药可救、不可理喻! 就在降谷零和萩原研二气得快冒火的时候,窃窃私语着的人群里传来了道苍老的声音, “好了,两位……”步履蹒跚、眼上蒙着黑布、头发像杂草般枯黄的盲眼老妇拄着拐,从人群让开的小道中走过来, “请跟我来吧,” 降谷零与萩原研二双双迟疑了一瞬间,便听那老妇道,“你们在找那个孩子吧,我可能知道一点……” …… “他是个…好孩子……” 老妇带着萩原研二和降谷零绕过弯弯曲曲的巷子,往镇子的偏僻角落里走着。 两人暗自警惕着、又不免怀疑面前的老人真的目盲吗?在杂物满地的沿路上,老妇走得比他们两个健全人还要顺畅,但为了卡卡瓦夏、两人都没退缩地跟了上来。 “不过,两位还是别为难商贩了好,”老妇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是我告诉卡卡瓦夏哪里有沙藤、又该怎么取汁的,也是我建议他去找的那位老板做得交易,看在我的面子上、那的确是最高价了……” “我很感谢两位愿意为了卡卡瓦夏而出头,” 老妇咳嗽了两声,缓了缓、又道,“但闹得太难看,之后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老妇的担忧,降谷零和萩原研二都懂,如果和埃维金人做生意就会像那个商贩一样被找“麻烦”,那就只会有两个结果…… 别指望那些把偏见刻进骨头里了的人能翻然悔悟,埃维金人的处境只会越发艰难——要么愿意与之交易的人越来越少、要么价被压得越来越低。 只不过这里是梦境,萩原研二和降谷零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为卡卡瓦夏出气。 如果这里是现实,两人恐怕也只能……忍气吞声。 【你们可以换很多很多的东西……】 卡卡瓦夏曾经说过的话浮现在两人的脑海中,萩原研二与降谷零双双陷入了沉默…… “你们”一个词已经说明了很多——“你们”能得到公平的交易,而“我”不能。 这让萩原研二他们宁愿开始希望,希望卡卡瓦夏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恶意压价了,希望卡卡瓦夏以为自己只是被坏人坑骗了,甚至希望卡卡瓦夏回家后可以躲在家人怀里哭诉自己受到的委屈…… 也不希望卡卡瓦夏是清醒地知道他们埃维金人只值这个价,不希望卡卡瓦夏知道他已经拿到了“最高价”,不希望卡卡瓦夏因为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而开心于他已经尽力得到了“最多”。 因为那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不公平和歧视被赤/裸裸地展示在卡卡瓦夏的面前,但他却不能哭、不能闹,只能被迫接受着一切,在夹缝中竭尽所能地生存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妇推开了门,邀请着两位到自己的家中一坐。 降谷零习惯性地打量起破旧的房间内部,各种说不上来的植物和动物部件堆满了房间,而桌椅等用品虽然老旧、但对比降谷零一路的见闻,老妇的生活在这个落后的镇子里已经算是中上水平了, 其他人对老妇主动避让的态度,也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人。 “年轻时得了机缘,学了点子不入流的医术、勉强够生活罢了。”老妇像是知道降谷零的疑惑,轻轻的解释了两声。 “那能请您老……”萩原研二开口了,“告诉我们一些有关’埃维金人’还有卡卡瓦夏的事吗?我们实在是好奇,当然、我们会给您感谢……” “不用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妇似乎是走累了,在把躺椅上坐下,藤编的椅子嘎叽嘎叽地叫着,“我还是慢慢说吧……” “卡卡瓦夏,是个好孩子……” 老妇又重复了一遍,降谷零与萩原研二保守着没有深入房间内部,都站着做好随时应便危险的准备、也都静静地听着。 “而埃维金一族…是像’蜂蜜’一般甜蜜辉眼的孩子,现在的茨冈尼亚人恐怕早已经忘记了在茨冈尼亚语中、’埃维金’一词原本的含义了……” “埃维金”本就是“蜂蜜”的意思啊! “取而代之的是诡诈、骗子、阴谋、小偷……自从那个所谓的联合尊长国建立后,欺压埃维金人仿佛成了所有人抱团取暖、理所当然的共识,” 老妇说道,“聚集区禁止埃维金人的入住,所谓的保护法案也不适用于埃维金人,埃维金人做什么都会被区别对待,” “埃维金人就这样被彻底地’流放’了。” “所以有人…她不甘心啊……” 老妇的声音开始发颤,“为什么同样是有血有肉的人,她一出生就注定要长在荒漠之中、埋进流沙的深处与枯骨为伴,为什么偏偏是她要承担不公平的命运,为什么非得是她连活着都万分艰难……” “是身为埃维金人的’理所当然’吗?是血脉的’诅咒’吗?还是这世间的’真理’本就如此?” “她不愿屈服,”老妇咳嗽了几声,然后道,“她曾想过靠自己扭转众人的偏见,她采药医人、做尽好事,快饿死之际却仍被病患指责她在故意害他的病情更严重、只为收取更高的报酬,” “于是她自暴自弃,她开始做曾经自己不屑于做的事……结果这世间逼着她去偷去抢去骗才能活下去,却又因为她的偷抢欺骗而反过来指责她,说什么’埃维金人本就不可信’!” 老妇跑题了,但降谷零和萩原研二都没有打断对方的打算, “再于是她开始怨恨自己的血脉,她想……自己不是埃维金人就好了,最后、她付诸了行动,” “她丢去了光明,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来历,但她也找到了生路,”老妇喃喃道,“原来做好事是可以得到感谢的,原来有人丢了东西是不会第一个被对方怀疑的,原来五个子的食物是可以吃到撑的,” “原来…她也可能不用活得那么可怜……” 但是这些,本就是她应该得到的。 “她弄丢了自己,才得到自己应该有的一切,这是……”老妇恍惚道,“这是,不对的,她为之痛苦了余生……” 她现在过得有多么好,她就有多么的痛苦,她为她背叛了氏族才得到的幸福而痛苦。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孩子,” “卡卡瓦夏说,”老妇回忆着,“芬戈妈妈祝福着每一个孩子,如果’诡计’能让她获得更好的生活、芬戈妈妈只会为她磕下眼眸、祝她……” “ ’永不败露’。” 而非指责她的“背叛”。 “他是个好孩子……” 老妇再三说着这句话,“所以她想着……她可以,她能够,她愿意…给出更多,她教他怎么分辩荒漠里有用的动植物、怎么去引诱沙藤、怎么解刺刺花的毒,” “她给了很多很多了,但都还不够…她在等卡卡瓦夏可以背起更沉的东西,然后把她的全部都交给他……” “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妇道,“他遇上了你们,他把你们带到了这里,这说明……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到这个聚集区来了,” 旁听的两人了然,卡卡瓦夏在躲着他们,所以对方不会自投罗网。 “而她的时间不多了,她等不到、等不到卡卡瓦夏下一次过来找她了……” 老妇的声音越来越低,“东面那墙后的东西,就留给你们吧,当我…感谢你们的好意……” 嘎吱作响的躺椅渐渐没了声,降谷零无言地上前探了探老妇的鼻息——她已经逝去,降谷零轻轻掀开她蒙眼的黑布,只见到一双睁着的…… 空荡荡的眼窝。 老妇口中的“她”,就是她自己。 “降谷,”去东墙后查看的萩原研二叫了一声同期,墙后堆着好几缸清水、肉干还有其他的生活物资, 这本是老妇留给卡卡瓦夏的。 …… “降谷,你说……梦境的依据是什么?” “……大概,是现实吧。” 看着一大堆的物资,萩原研二和降谷零垂着眼,猜想着过去的可能…… 在现实的另一个维度中,卡卡瓦夏没有遇上他们,就不会急匆匆地逃离这里,卡卡瓦夏也许会一无所获、也许会带上好不容易得来的沙藤汁液偷偷潜入到聚集区, 来到老妇的家中。 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时的老妇又会对卡卡瓦夏说些什么呢? 看到老妇为他准备的这些物资,那时的卡卡瓦夏又会想些什么呢? …… 【“真是……”】 【抱着被沙藤打碎了的罐子碎片,卡卡瓦夏站在老妇的房子里,望着那些足够族人们好好生活一段时间了的物资……】 【卡卡瓦夏没能取到沙藤的汁液,他一个小孩子的力气还是不够压制住沙藤的,他来找老妇、是想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在商贩那换到更多的食物。 】 【但老妇最后只是捏了捏他的肩膀,说,“卡卡瓦夏长大了啊,应该能够背起更重更多的东西了……去吧,去那里看看,”】 【“能背走多少就背走多少……”】 【老妇并非在等卡卡瓦夏能背起多大的责任和氏族的希望,那些都只是些虚无缥缈的概念,她单纯的只是想等卡卡瓦夏能背得动更多的物资罢了。 】 【卡卡瓦夏张了张嘴,对身侧的老妇的遗体说着……】 【“好运啊。”】 …… 【卡卡瓦夏冒着被人发现驱逐的风险,在聚集区和族人们的大蓬车之间往返了很多很多趟,】 【最后从老妇那带走的……是老妇在极恶条件下已经干瘪的不成样子了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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