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秀秀那个联系不上的伙计。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浑身都给泡涨泡发,不知道是几时就淹死在沟里了。 这事说到这里,也确实是一出惨剧。然而如果仅仅是一出惨剧,秀秀没必要惊动到我这里来,干我们这行损阴德,活不到老都是常态。不出所料,秀秀紧接着道:“这个伙计虽然是淹死的,但他的死状很不寻常。” “他…没有脸。” 我举着手机,跟闷油瓶对视了一眼。“什么叫没有脸?” “字面意思。”秀秀淡淡道,“他的整张脸皮被撕下来,不见了。”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一阵恶寒。“你们报案了吗?” “当天村里的人就报案了,但雨下得太大,我好不容易离开村子,那段土路没多久又塌陷了。警察是第二天中午才赶到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北京了。”秀秀说,“最后调查的结果,人确凿无疑是跌进沟里淹死的。至于脸皮的事情,他们结案为精神疾病,那个人自己撕掉了自己的脸。” “肯定不是这样吧。”我说,“他家里有遗传病史吗?” “当然没有。”秀秀说,“而且,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 在这件事发生之后,没过三天,霍家就死了第二个伙计。这一个是从高处踩空摔死的,但死状却与那个淹死的人一模一样:在死前撕掉了自己的脸皮。 死亡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在霍家的伙计中扩散开来,两周过去,已经有四个伙计以这样的死状毙命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意外身亡,也无一例外,在警方给出的各种各样离奇的原因下,撕掉了自己的脸皮。 “所有死去的伙计,都在那三天里参加过白沙井的祭祖。”秀秀对我道,“一定是在那个地方出了问题。” 不用她说下去,我也感受到了她平静语气中那一点淡淡的不安。霍家去参加白沙井祭祖的本家人不算多,秀秀和她的两个哥哥也在这其中,这桩诡事如此不明原因地扩散开,死亡的阴云等于是笼罩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你们查到了什么?”我问,秀秀既然选择打给我…要找闷油瓶,一定是已经有了什么发现。 秀秀吐了口气,说:“我短信发给你一个东西,你让张小哥看一看。” 接着我就收到了一条秀秀这个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那是一段很短小的视频,一共只有十秒,像素不高,似乎是在一个昏暗的祠堂里拍摄的,周围摇曳着零星的烛火。 视频的内容是一段傩舞。几个戴着面具的演员在画面中来回游走,每个人都穿着华丽的各色戏服,那些面具的形态做得很夸张,青面獠牙,眼凸嘴裂,在摇晃的光影中看来颇有点骇人。我静下心观察了一下,这里一共有七个角色,四个扮演鬼怪,三个扮演神灵,这似乎是一个规模较小的傩戏班子。 我看完了视频,没发现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又从头拉了一遍。闷油瓶在旁边没说话,显然他也没看出什么门道。秀秀就道:“有看出什么内容吗?” 我只好实话实说道:“没有。” 秀秀于是又发过来了一张图片,是刚才那段视频里的截图。在某一个场景下,七个演员刚好同时出现在了画面中,前后错落有致地排成某种队形。这个镜头被秀秀截了下来。 “这里有几个人?”秀秀问我。 我有点被她弄糊涂了,怀疑她是来测试我的算数水平,虽然吴家的算数一向是狗教人,倒也没有沦落到连这都数不清的地步。“七个啊。”我说。 “不对。”秀秀冷冷道。 “那个傩戏班子,我事后仔细找人清点过,从头到尾都只有六个人。三个扮鬼,三个扮神。” 她让我去看图片的右上角:“角落里,这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疫鬼,是多出来的。” 第三章 关老师 我看着她说的那张面具,那在截图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光线太昏暗了,看不清面具下的身形。但视频我刚才是看过的,很确定我的确数到了七个人。 疫鬼的面具是雪白的,冷光下有些发青,头上长着一颗巨大的脓包,比五官都要更显眼,双目外凸,嘴边有两颗格外硕大的獠牙。这个视频的画质实在是太过模糊了,我看不清这个面具的材质和工艺,不知道是不是和其他面具一样用木头雕成。不过既然秀秀来找我,她对这个东西应该是有一些怀疑的。 “你的意思,你怀疑这是一张脏面?”我问秀秀。 “祖宅的祠堂只有一扇大门,傩戏班子进门和离开时,都要穿过十个以上的霍家伙计。当然,现在还活着的已经没有那么多了。”秀秀道,“我挨个问过他们,没有一个人记得这张白色的疫鬼面具,也就是说,这个疫鬼的出入,都没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痕迹。”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觉得这是一个张家人。” “我只是猜测,没有定论。”秀秀说,“所以才想让张小哥掌个眼,看一看这个面具,有没有可能属于一个张家人。”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看着那张视频的截图,摇头道:“太模糊,无法辨认。” 秀秀对这个答案似乎也不意外,她并不指望闷油瓶能够从这么一张图片上认出自己的族人。“但我想,如果真的是一个张家人,他出现在白沙井肯定是有原因的,做这些事也一定有利可图。我们霍家人找不到这个原因,张家的族长却未必。”她说。 我动了动,感觉冷风从浴袍包裹的脖子处灌了进来,一阵不爽。我说:“你想让小哥去霍家的祖宅看看?” “是的。”秀秀并不掩饰,“我可以承担这趟出行所有的费用,也可以派人保障张小哥的安全。无论最后事情有没有解决,霍家都会支付给你们应付的报酬。” 那倒不是这个问题,我看了看闷油瓶,他也看着我,并没表现出要拒绝的意思。我心说保障安全就不必了,秀秀既然有事求助,我们肯定得帮忙,但我一点也不想放闷油瓶独自去处理这种事情。于是我说:“小哥要去的话,不能一个人去,我和胖子得跟着。” 我原本想着你只要一个张起灵,我还免费搭上了吴邪和王胖子,于情于理这买卖都做得非常仁至义尽。没想到秀秀却道:“哥,这一趟你们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我说,“你哥我虽然在道上的名声是不怎么好,但这种地面上的小任务还是手到擒来的好吧。” “不是这个原因。”秀秀叹了口气。 “我今天来联系你,是私人的决定。这次的事情出在我们家的祖宅,属于霍家几代人的私事,若只请张小哥过来,那是明码标价,不坏道上的规矩。但你要是来了白沙井,被我的那些亲戚们知道,局面可能就变得不好看了。” 秀秀停了一下,“其实,如果是小花哥哥也就罢了,但是你…” 后面的话都不必再说下去,我也叹了口气,心说这都是我爷爷当年做的孽,吴家和霍家的关系实在是很微妙。霍仙姑赏识小花是众人皆知的事,老夫人看我浑身上下哪都不爽那也是众人皆知的事,真要算起来她的脑袋都是我割掉的,霍家人看到吴邪的心情,可能没比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疫鬼好到哪去。 “我明白了,但我还是不能让小哥一个人去。”我说完,感觉闷油瓶转头看了看我,“这个放心,你哥我自有办法,只要不暴露我是吴邪就可以了吧?这方面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秀秀依然有点犹豫,我补充道:“这趟你那边不用出任何人手,人多眼杂,到时候反而不好行事。我和小哥自己过去就行了。” “好吧。”她最终松口,“但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不要和任何人提及我。记得我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没问题。”我说。 这事情就算谈妥了,我挂了电话,才觉得浴袍外晾着的两条光溜溜的小腿有点冷。浴缸的水已经完全凉了,浴室里的蒸汽开始慢慢消散,我赶紧回去卧室把睡衣穿上,闷油瓶则去清理剩下的药汤。 两边的情况都处理完,我们两个人在客厅碰头。胖子正坐在大门口,用新买的逗猫棒逗西藏獚,也就西藏獚还给他这么弱智的玩法几个眼神,我顺便把事情和他一说。 “张家人?”胖子别的重点没抓到,就抓到个关键词,他看着我,“怎么回事,老张家的人行事都不经过上级批示了,天真你不管管。” “八字没一撇,你开什么染坊。”我说,看了一眼闷油瓶,“其实,这个人是张家人的可能性,我觉得非常低。” “怎么说。” “他们老张家现在人丁凋敝了,大部分都处在休眠期,跟张海客一块儿,海内海外地研究怎么做电商呢。”我说,“还在到处活动的,说来说去就那么些人,在档案馆有记录备案,而且那些人的脸,小哥都记得。” 胖子看向闷油瓶,闷油瓶点了点头。“那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不是张家人了,干嘛不告诉秀秀?”胖子奇道。 我叹道:“秀秀那丫头脾气倔得很,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求助到我这里来。她没用自己的电话和微信,多半是身边有什么别的问题,不能明着联系我,如果我告诉她这件事和张家无关,她铁定就不让我过去了。我不想让她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 胖子就看着我:“小吴同志啊,我得提醒你一下,秀秀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了。” “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她都是我妹妹。”我说。 秀秀早就长大了,成熟了,不是我记忆里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生了,这一点我何尝不知道。相比起小花而言,我和秀秀的关系显得有点游离,逢年过节会聚到一起,年夜饭桌上聊天倒也不生疏,其他时候就几乎从不联系。是以每次我见到她,都感觉她又变化了许多,明明是一个明媚而无邪的小姑娘,生命力饱满得像要溢出来一般。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秀秀已经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她越来越像小花了。 这一点是让我很难过的。 胖子看着我,慢慢地摸了摸叠成三层的下巴,接话道:“那哥几个现在是作何表态?”他站起来,抖了抖肚皮上的肥肉,把裤腰往上提了几下,“是不是今天晚上胖爷就去收拾行当,我们尽快出发?” “你等会,你先坐下。”我道,“这趟你不去。” 胖子愣了下,这下反应极度的激烈,不仅没有坐下,他就差蹦起来了。他指着我和闷油瓶,手指头点了这个点那个,痛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的快,吴邪你这忘恩负义的孽畜!你果然早就想把胖爷我踢出去,跟小哥度蜜月过二人世界了!” 我扶了下额头,丫的又演起来了。“拜托,大哥,我们要微服私访,微服私访懂不懂啊?”我说,“我跟小哥还能伪装一下,但以胖爷你这个别致的体型,我们仨走在一起,就差在脸上贴张条子说‘我是吴邪’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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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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